●倾诉人:翔(化名) 男 16岁
●采访人:洛报融媒记者 闫卫利
●咨询师:孟怡敏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
翔身材微胖,中等个头,穿一身黑衣,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重。他很紧张,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,说话磕磕巴巴的。
以前,我一直是尖子生,难度很大的拔高题,我都能解出来。同学们都很佩服我。但从初二下半学期开始,我学习有点吃力,成绩下滑。
上高中后,我的状态很差,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,甚至一个动作,都会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,让我久久无法平静。
比如,我在写作业,旁边有两个同学在窃窃私语,我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他们说什么,可我越是这样想,越忍不住想听。
我竖起耳朵,却什么也听不清。我怀疑同学在说我的坏话:“你看看他,表面上学习那么用功,其实都是装的……”
我跟别人说话时,如果对方专注地看着我,跟我对话,那倒没什么,我最害怕对方眼睛瞟向其他地方。这时,我就觉得他很轻视我。
即便别人大声咳嗽一下,也会让我心头一震,觉得是在警告我:“你是什么样的人,我都知道,别再装了!你道德品质败坏……”
我失眠、焦虑,成绩断崖式下滑,难受得在学校待不下去。
我时常陷入这种自己编织出来的困境中,心神不宁。我崩溃得偷偷地哭,课也听不进去。我请假回家,休息几天后情绪好点了,可回到学校没几天就又撑不下去了。
我觉得自己出现这样的情况,跟姥姥有关。
我是姥姥带大的,虽然爸妈也在身边,但他们都很忙,姥姥、姥爷负责照看我。姥爷很温和,但少言寡语,姥姥是退休教师,能说会道,尽管姥爷对姥姥的很多做法不赞同,但也只能袖手旁观,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姥姥说了算,就连我妈也插不了手。
姥姥关注我的一举一动。我穿衣,她决定买什么、穿什么;吃饭,她讲究营养搭配,我不喜欢吃香菇,她变着法儿也要让我吃下去。她嫌我吃饭慢,就动手喂我,直到我上小学五年级,她还在喂。
姥姥注重按点吃饭,如果我不能按时回家吃饭,她想尽办法也要按点把饭喂到我嘴里。
上小学五年级以后,作业有点多,经常是放学了,我和很多同学还没完成作业,就留在教室里写作业。姥姥会把饭送到教室,我一边写作业,她一边喂我吃饭。
之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,觉得是姥姥太爱我了。直到上初中后的某一天,我忽然想到那一幕,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能的婴儿,被姥姥照顾着,周围的同学一定像看“怪物”似的看我。我觉得很丢人,不愿回想那一幕,却又无法控制自己,每想一次,痛苦就多一分。
更让我痛苦的是,因为姥姥,我被所有人孤立。
上小学时,我曾跟姥姥说,我有两个好朋友,姥姥问:“男孩女孩?”我说是女孩。结果姥姥就找到那两个女孩的妈妈说:“别让你家孩子跟我外孙玩,发展成早恋就不好了。”结果,她们果真不跟我玩了。
不能跟女孩玩,我就找男孩玩。可是我们之间但凡有一点不愉快,姥姥就去找他们的家人评理,几次下来,我的朋友越来越少。
上初中后,尽管我朋友很少,不过我学习好,不少同学为了能抄我作业,跟我套近乎,找我玩。可是后来姥姥跟我同学的奶奶聊天,问:“也不知道在学校有人欺负我外孙没有?”同学的奶奶说:“谁敢欺负他呀,他学习好,大家都巴不得借他的作业抄呢!”
听到这话,姥姥就去学校找班主任,说抄作业之风不可长,班主任把同学们都批评了一通。结果,我被全班同学孤立了,有个同学还给了我一拳,骂我“真不是个东西”!我莫名其妙,后来才知道是姥姥惹的祸。
我回家求姥姥,别再插手管我的事,姥姥却不依不饶,非要找班主任告状,让班主任惩罚打我的那个同学。
事情越闹越糟,班主任虽然批评了那个同学,但也把我训斥了一通,说:“你都这么大了,别把学校什么事都跟你姥姥说。”我特别难堪。此后班里没有一个同学愿跟我做朋友,我特别孤单。
之前我觉得不管我遇到什么事,姥姥都会替我出头,我很骄傲,但现在我觉得这是我的耻辱,是她搅乱了我的生活,让我被老师训斥,被同学瞧不起。
我不想让姥姥管我的事,但她一向强势,道理一套一套的,让我觉得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。我央求妈妈做姥姥的工作,妈妈说:“我对你姥姥也是敢怒不敢言,说了她也不听。我跟你爸试了很多方法,都不管用,总不能让你姥姥搬走吧……”
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?我很痛苦。我请假回家,在家写作业,过不了半小时,姥姥一定会送水果进来,我不想吃,想把门锁上,又于心不忍。姥姥一手把我带大,我不能辜负她;可是不锁门,我很烦躁郁闷。吃不吃水果,锁不锁门,都让我纠结痛苦。
在学校痛苦,在家也痛苦,我该怎么办呢?
本期案例的主人公翔(化名)的成长经历以及他现在承受的痛苦,引发我们思考一些问题:姥姥爱他,为什么他却说姥姥给他带来了耻辱呢?就算姥姥的过度关心跟他的羞耻感有关,但是又怎么跟他上课不专心联系上了呢?要回答这些问题,我们需要搞清楚家庭教育的边界问题。
很多长辈认为,自己付出了无私的爱,辛辛苦苦照顾孩子的衣食住行,但孩子仿佛并不领情。翔的姥姥就是这样的典型。
出现这样的情况,就是长辈与孩子的“边界感”出现了问题。
从小到大,翔的姥姥一直把他当成一个柔弱的婴儿看待。不管翔遇到什么事,她都要替他出头,从不考虑他的感受和对他的影响。姥姥的信念是我要保护外孙。殊不知,这种“侵入”式的关心,实际上对翔的心理造成了一次次伤害。随着年龄增长,翔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了羞耻,并且把之前积压的那些脆弱、羞耻、恐惧等都牵连出来,为以后的心理问题埋下了伏笔。
一个人心理的成熟是需要在现实生活中不断体验的。可姥姥对翔无孔不入的关爱,无情地剥夺了他积累经验的机会。这也在某方面造成了他一旦学习成绩下降就手足无措、无法专心的结果。
而且,姥姥和翔的关系是没有边界的关系,导致他的心理和别人也是没有边界的,所以不管别人是不是骂他,他都认为别人是在骂他。
很多长辈不理解,说:“我把自己能提供的最好的都给了孩子,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?”但正是长辈无微不至的爱,成了孩子的负担。
随着孩子慢慢长大,他们会渴望一定的“社交距离感”,渴望自己的“私人空间”。这会促使孩子独立,性格成熟。
一、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。
当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,他就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生命与人格,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。
二、父母需要学会聆听孩子的心声。
父母要用尊重、理解的态度对待孩子的思想,鼓励他们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意见。
三、父母需要注意和孩子的边界感。
有边界,才能更亲密。你尊重孩子,孩子才会尊重你。边界感的营造,体现在家庭生活中的方方面面。比如,孩子的日记,即使没有上锁,家长也不能偷看。未经孩子允许,家长不要直接进入孩子的房间。小小的不经意的行为,就可以让孩子感受到不一样的体验。
有边界感并不代表着完全不约束孩子。如果家长能以朋友的角度和他交谈,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与习惯,孩子自然就不会避讳与父母交谈,分享自己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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